問題
在他的主要著作之壹《利維坦》中,霍布斯坦率地將作為其思想核心的自然法理論的基本原則歸納為22篇文章。霍布斯正是在這些原則的基礎上闡述了他的政治生活思想,並最終基於這些原則構建了自己的政治哲學理論。政治哲學起源於古希臘,意在建立壹種城邦生活方式。如果壹種政治不能承擔引導公民過上真正美好生活和真正健康生活的價值,那麽這種政治壹定是腐朽的。可想而知,如果霍布斯不希望他的政治哲學朝著壞的方向發展,那麽他必須將他的政治哲學與公民真正的美好生活和真正的健康價值聯系起來。事實上,霍布斯的這些自然法則只是在討論什麽是真正美好的公民生活,什麽是真正健康的價值。按照利奧的說法,霍布斯想要解決的是關於生活方式的問題?施特勞斯判斷,這個問題壹直是政治哲學的核心問題。那麽,霍布斯心目中的健康生活是什麽樣的?顯然,霍布斯的自然法概念中有兩個關鍵點:1,恐懼死亡的本能,以及由這種本能產生的自我保護的願望;2、遵守約定。正是這兩個基本原則造就了獅子座?施特勞斯將霍布斯視為現代政治哲學之父。
這是為什麽呢?
第二,問題的解釋
還記得壹篇關於弗朗西斯的文章嗎?培根的研究文章,a?帕裏·拉莫斯寫道:“馬克斯?韋伯形象地用來描述現代歐洲文化特征的世界祛魅反映在許多領域。其中之壹是宗教變革,另壹個同樣重要的領域是知識的對象,即自然已經成為壹個沒有靈魂的機器、壹個巨大的倉庫或壹個以最苛刻的方式受到質疑的無意識證人的勝利形象。”【1】的確,此前在思想界壹直占據主導地位的中世紀自然觀,包括古希臘、羅馬(尤其是斯多葛主義)和中世紀,無論它在時代變遷中經歷了多麽巨大的變化和調整,其核心觀點始終得到確認和堅持,即自然是壹個巨大的生命體,由在空間中擴散並滲透於時空的運動物體組成。整個世界都有生命,它的壹切運動都是生命運動,都有目的,都受理性的規範和指導。自然不僅是有生命的而且是有理性的,不僅是壹個有自己靈魂或生命的巨大生命體,而且是壹個有自己靈魂的理性動物。根據其自身的層次,任何生物都可以分為世界靈魂或神聖理性和世界靈魂的活動。沒有精神就沒有物質世界,沒有物質就沒有精神世界。物質本身是無形的,精神作為終極原因和目的原因,引導著物質的變化。
到了十七世紀,這壹切都變了。啟蒙思想家在科學的幫助下發現或嚴格地說創造了壹個不同的物質世界;壹個死氣沈沈的物質世界範圍無限,到處充滿運動,但它是由普遍而純粹的力量驅動的,沒有質的區別和等級、秩序、和諧和目的。物質不再是無形的物質。壹切都是由強加於自身的形式形成的,但運動物體的整體是按數量組織的。
隨著自然觀的改變,人們的觀點也發生了變化。在以亞裏士多德宇宙觀和自然為主導的古希臘、Sdoia和中世紀的概念中,自然圖景和人類價值是完全融合的。亞裏士多德的自然觀是以物質形式和目的論為基礎的。生命體是思維的對象,規範和價值構成了它們的本質。事物存在於壹個目的論的鏈條中,並逐漸被引導到壹個更高級的生命形式,壹個更有效和充滿活力的生命形式。整個過程包含著潛在和現實的區別,潛在是鬥爭的基石,因此潛在朝著現實的方向前進,而現實以目的論的含義貫穿整個自然界,最終走向“靜止的推動者”。世界的過程不可能是自因和自存的,必須有壹個自然界之外的動態原因來解釋自然界發生的變化。顯然,這種目的論的發展觀使人處於等級秩序中,實現了自身的本質和價值,實現了人的完美存在。因此,人們獲得了存在的意義和方向,並因此擁有了世界的靈魂和自己的固定價值。現代自然觀以永久的、普遍的懷疑否定了上述形而上學體系,只承認分散在無限時空中的死的物質世界的客觀存在。關於精神、靈魂和上帝,即使不能完全否定,也至少被排除在對自然的解釋之外。人類失去了作為中世紀文化基本特征的統壹秩序和內在和諧,仿佛成了宇宙的棄兒。人在宇宙中的地位類似於馬克思提到的資產階級世界中無產階級的地位。在機械論的自然中,他沒有必然的立場設定,而自然本身也失去了它的目的和秩序。他只有通過不懈的奮鬥才能得到他所能得到的壹切。盡管帕斯卡後來對人類在這壹自然景觀中的地位和價值感到擔憂,但這種自然觀在主要方面表現出啟蒙運動的總體特征,即從永恒秩序向人類的轉變,以及從義務和規則向權利和要求的轉變。人類的合法研究對象是人。所謂啟蒙,正如康德所說,在於自由開放地運用自己的理性。理性不再是世界靈魂的原始劃分,即邏各斯,或對神聖秩序的參與,而是人類的獨立行為和思維能力。整個科學研究的最終目的是人類的幸福,壹切知識的基礎在於對心理活動實際過程的考察。[2]
在這場從永恒秩序到人的決定性轉變中,最有效的力量來自霍布斯,他第壹次明確區分了法律和權利。【3】根據霍布斯的分析,法律代表特定的義務和規則,這些義務和規則起源於永恒的觀念或神聖的秩序。在古希臘和中世紀,這是政治思想的理論基礎。在中世紀社會,正義是壹種獨立於人們意誌的標準和規範,但關於純粹個人權利的確定性的某種概念並沒有真正實現。另壹方面,霍布斯認為國家最初是建立在個人權利的基礎上的,法律是這種權利的衍生物。因此,可以從“人性”的角度正確理解政治和社會生活。霍布斯發現人性最根本和決定性的特征在於自我保護和利己動機,這是解釋整個意誌活動的壹個簡單而不言自明的原則。本質上,這種自我保存的動機指的是對個人身體生存的維護和促進。意誌的所有其他活動都將服務於這種自我保護。判斷對錯沒有其他客觀標準,只有對人作為自然存在的自我保存有利還是有害。自我保存的權利要求已經成為霍布斯政治思想的根本原則。每個人的自衛權與他人的自衛權根本對立,發生沖突。為了最有效地保護自己,人們必須擺脫所有人與所有人之間的普遍戰爭,走出惡劣的自然狀態,進入和平相處的文明社會。進入文明社會最可行的方法是人們締結相互保證契約,根據契約建立國家,並由國家頒布的法律決定是非善惡。如果人民自我保存的權利必須受到國家法律法規的限制或糾正,那麽國家本身首先應該是利己主義為滿足自我保存要求而設計的所有裝置中最完美的裝置。此外,所謂的善良、美德、神聖秩序和人類的社會屬性都不是根本的,甚至是多余的或與國家無關的。它們只是作為實現自我保存和和平生活的壹些條件和手段而存在。國家沒有承擔引導公民向善的責任和權力,也不應該有過度的精神要求。
根據利奧的說法?根據施特勞斯的分析,古典政治哲學與現代政治哲學的根本區別在於:在古典政治哲學以法律和規範為基礎的地方,現代政治哲學被個人權利所取代,這成為政治哲學的出發點。據此,施特勞斯將霍布斯視為現代政治哲學之父,他寫道:“在現代和古典政治哲學的相互考察中,毫無疑問,霍布斯,而不是其他人,是現代政治哲學之父。因為正是霍布斯無與倫比的清晰性使得自然權利,即個人的合理訴求,成為政治哲學的基礎,而不需要時不時地訴諸自然法或神法。”【4】事實上,霍布斯生活和寫作於啟蒙運動興盛的17世紀。當時,歐洲國家的社會生活和知識生活正處於壹個巨大的轉折點。世俗文明在宗教文明旁邊自覺地成長起來,宗教文明壹直潛行於西方民族宗教文明的主流之下,不斷擴張和壯大,最終破土而出,以勝利者的形象形成了現代生活的基本特征。現代生活表現出豐富多彩的活力,突破了中世紀精神的堅固統壹,而帝國時代在精神領域崩潰了。羅馬失去了對宗教生活的完全控制。宗教信仰對科學的絕對統治被摧毀了。相應地,在思想領域,以古希臘哲學尤其是亞裏士多德哲學為基礎的中世紀經院哲學受到了徹底的懷疑和批判。笛卡爾的懷疑哲學成為17世紀理性生活的精神統治力量。從懷疑壹切的原則出發,笛卡爾從各個方面檢驗了所有的概念領域。笛卡爾說,我們已經經歷了如此多的觀點變化和感官欺騙,以至於我們不能信任它們。同壹物體在不同的環境中有不同的印象。面對這些印象的多樣性,無法確定這些印象中的哪壹個或是否存在包含事物真正本質的印象。根據我們的實踐經驗,我們在夢中出現的生動性和準確性將不可避免地引起我們永遠無法放棄的懷疑:即使我們確信自己是醒著的,意識到事情的發生,我們還在做夢嗎?因此,在所有可能由想象產生的作文中,我們只能確認幾個不得不接受的最簡單、最清晰和最明確的真理,例如數學命題2+3 = 5。【5】培根的四種錯覺理論也表達了同樣的懷疑和批判意圖。【6】這種意圖是針對中世紀的宗教嗎?以教皇為首的哲學體系及其所支持的教會帝國要求在普遍懷疑的基礎上尋求確定可靠的真理,並以此為起點構建壹個系統的、全新的人類全部知識的整體。他們厭惡在歷史中積累知識的傳統,渴望壹個模子鑄造的全新哲學創造。正如施特勞斯所說:“教條主義從未成功地壹勞永逸地克服懷疑主義。確保智慧的實現意味著通過公平對待懷疑論中體現的真理來消除懷疑論。因此,必須允許極端懷疑主義橫行:只有經受住懷疑主義的批評,它才能成為智慧的絕對可靠的基礎。同時,智慧的實現是在極端懷疑主義的基礎上建立絕對可靠的理論大廈。”【7】霍布斯就是在這樣的思想氛圍和時代背景下思考和寫作的。他自稱是第壹個真正的政治學家,他的誌向是在真正穩定的基礎上創建壹個全新的政治學。霍布斯發現,這種真正穩定的基礎根植於人性的各種自然激情,其中對突然死亡的恐懼和自我保護的利己動機是根本的和主導的。當人們建立適當的政治生活或公共生活時,他們必須考慮到這壹動機,並使之成為政治生活秩序的基點。以前的政治理論從和諧的前秩序系統的角度審視政治生活的合法性,認為政治生活應以美德為基礎,其目標是引導身處其中的兒童向善。這壹理論的代表是亞裏士多德。中世紀經院哲學大師阿奎那繼承了亞裏士多德的政治話語,並在濃厚的宗教背景下對這壹理論進行了改造,使亞裏士多德這壹異教思想家在基督教的土壤中生根發芽,並最終成為基督教世界理性生活的統治力量。亞裏士多德和阿奎那可以視為中世紀歐洲政治思想語境中的兩個制高點,他們的思想相互輝映,構成了中世紀政治話語的主流。壹方面,霍布斯對亞裏士多德表現出相當大的尊重,但從根本上來說,他認為中世紀的形而上學體系是毫無意義的廢話,是壹堆莫名其妙的詞。他針鋒相對地指出,美德和善良對政治生活的要求太高,不能接近虛幻的要求,這是完全行不通的。政治生活應該基於人們的自然欲望和每個人自我保護的權利。簡而言之,政治生活應該是深思熟慮的,而不是它應該是什麽樣子的,【8】它的任務是將人們從戰爭狀態下的“狼”變成和平狀態下的公民,並將人們之間的公共生活秩序從惡劣的自然狀態引向和平的文明狀態。簡而言之,在霍布斯這裏,我們幾乎看到了現代政治學主流話語的所有基本特征,例如個人權利的根本重要性,政治世界和道德世界的分離等。盡管由他的契約理論得出的結果很少被後世接受,但契約理論本身已經成為憲法理論家手中最頻繁和最有效的武器。康德在總結關於國家構成的社會契約概念時得出的結論是,沒有其他更合適的方法。所有這些都使霍布斯成為現代政治哲學之父,盡管我們不能忽視馬基雅維利在政治和道德之間劃清界限的努力。[9]
顯然,霍布斯的政治哲學所需要的不是另壹種宗教、信仰、先知、價值、先驗領域、道德、神靈、神學,甚至不是某種法律。相反,他迫切需要的只有壹件事,那就是能夠在明確和確定的驗證和推理的基礎上判斷任何政治-神學-宗教-道德-習俗-祖先-法律。!換句話說,保持人的本性就是自然的存在。正因為它的自然性,人們應該意識到自己的局限和渺小,並使自己的自然存在遠離這樣壹種試圖跨越絕對界限並踏入所謂非自然領域的企圖。這個非自然,我指的是傳統宗教信仰中的“超自然”和現代性背景下的“人為編造”。要實現這壹點,基本要點是:哲學,或哲學化,或哲學生活方式。這裏的哲學是“思考”。在哲學的審判法庭面前,沒有可以淩駕於之上的信仰。無論是原始迷信、希臘荷馬神話、基督教、儒家思想、伊斯蘭教還是其他東西,它都只是壹個未經思考和審判的“doxas”。
在《國家的神話》中,卡西爾談到了西方思想史上的壹個奇跡,即當城邦哲學家開始用自己的理性進行哲學思考時,他們實際上引發了理性與神話的對抗。在這場對抗中,那些從事哲學質疑的人只是借助全新的“自然”概念介入了這場對抗,並最終贏得了這場鬥爭。
古希臘人發現的自然與藝術和詩學相對立,主要是與Nomos相對立,Nomos指的是特殊的法律、習俗、協議、同意和權威意見。自然概念和由此誕生的自然法正是在這種對立中產生的,其目的是超越特殊的人、地區和時間的特殊習俗和規則,尋求壹種普遍的、永恒的和超越的規範體系。“自然法的理論和哲學壹樣古老。正如亞裏士多德所認為的那樣,好奇心處於哲學的開端,人們也在自然法理論的開端發現了好奇心。”【10】好奇心作為壹種人的心理狀態,不同於道德教育和宗教義務所要求的服從和謙遜。它所指的是哲學獨特的工作意圖。壹般來說,這種意圖是對萬物自然原理的理性探究,是壹種純粹的愛智慧的行為,需要人們的理性來審視世界和宇宙。因此,哲學在政治學、法理學和倫理學中的目標是尋求壹種超越特殊地區、人民、宗教和道德的普遍生活方式。這正是蘇格拉底的先輩們所致力於的。在此之前,古希臘文明的智力狀態基本上處於荷馬史詩所營造的神話氛圍中。政治和法律規範與源自神話的各種宗教和道德義務混合在壹起,人們賴以生存的社會秩序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由神創造的,法律被牢牢地打上各種神的烙印並依附於神。公元前6世紀,壹切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希臘文明經歷了壹場從神話到哲學的革命,這場革命起源於“理性”與“神話”的對話和鬥爭。哲學要求並試圖揭開籠罩在我們理性之上的神話面紗,並要求通過真正現實的概念來解釋經驗世界。在這種哲學與神話的對抗中,希臘人很快找到了壹種“全新的方法”,使人們從全新的角度看待問題。他們在研究政治之前先研究自然。“【12】他們幾乎是突然創造了自然的概念,並以此為基礎,用他們的理性思維來對抗神話。”他們是這個領域的哥倫布。沒有這第壹步,他們就無法挑戰神話和思想的力量,而新的自然概念也成為人類生活和社會生活的同樣基礎。”【13】基於這種新的自然概念,自然法的概念與哲學壹起誕生了。它從壹開始就面臨著城邦古老的神話傳說、習俗和祖先倫理,自然和習俗的對立,即Physis和Nomos,壹直是古希臘思想的壹個軸心。【14】在這裏,事物的“規律性”不再受到權威的保護;他們成為壹個問題或被質疑的對象。原始善良和祖先倫理之間的同壹性被它們之間的基本區別所取代。”【15】顯然,新的自然和自然法概念是哲學的產物。它誕生於人們開始懷疑城邦生活中的權威和舊倫理,意識到所有法律都是永恒的神聖法律,並以批判的理性全面審視它們的時候。它成為哲學追問的有效工具,成為新的個人生活和社會生活的基礎。依自然而生,是擺脫庸俗之人的混亂習慣和粗暴放縱而達到的更高級的行為規律。人們意識到古代宗法倫理的可變性,並超越自己的城邦來檢查許多其他城邦的不同法律和制度。這時,人們會對壹個問題感到興奮:什麽是正確的法律?順應自然的法律的道德基礎是什麽?法律為什麽有約束力?法律如何規範人們的良心?國家法律和道德秩序強制力的倫理基礎是什麽?這些基本問題成為自然法理論的基本問題,自柏拉圖時代以來,幾乎所有自然法理論家都關註這些問題。這些自然法理論家尋求的是關於法律秩序的具有普遍效力的道德基礎,這需要壹個統壹或自然的標準來衡量不同地區和時代的人們的生活。這種統壹標準之所以自稱具有普遍效力,不是基於武力,也不是基於具體的道德、宗教或哲學教育事務,而是基於人類的理性。
有趣的是,霍布斯站在現代世界的開端,站在從宗教文明到世俗文明的轉折點上,當他與中世紀的宗教文明對抗時,他所依賴的是“自然”這壹概念。通過塑造壹個全新的“自然”概念,霍布斯實際上是在倡導壹種全新的生活方式。霍布斯的“自然”概念的基本性質鮮明地體現在以下三點上:
1,涉及意願問題。在霍布斯的自然概念中,我們看到了現代世界的壹個基本特征在政治生活中的首次表達。這個基本特征是意誌優先於智力。真與假、對與錯、美與醜都取決於人們的激情和意誌,它們不像中世紀那樣具有預先存在的客觀和普遍的規範。因此,人們可以自由地創造所需的規範,而這種自由創造的基礎是霍布斯的新認識論。對此,施特勞斯作了詳細的分析:霍布斯的自然概念和宇宙概念是不智的和機械論的,並且不存在超越人類的世界動機。霍布斯不認為中世紀世界的目的論世界觀是可能的。“這意味著世界本身不需要目的,因此只需將目的包含在認知中就足夠了。”也就是說,“認知本身可以提供必要的目的論原則”(《自然權利與歷史》,同前。,第176頁)。這對現代政治哲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即認知和目的的同壹性。因此,霍布斯所謂的“科學知識”不僅是對事實的客觀描述,而且具有目的論的含義,最終它必須具有價值和目的的相關性。因為這種關聯性,認知必然期待行動。對於現代認識論的本質,施特勞斯給出了直接的定義:“理解就是創造。”(自然權利和歷史,同前。,p 177,p 11註釋),這讓我們想起培根的命題“知識就是力量”。根據施特勞斯的說法,現代行動認識論意味著“放棄沈思或理論的優先地位,代之以實踐的優先地位。”(自然權利與歷史。考慮到霍布斯思想中深刻的神學背景,這不僅是理論與行動的關系,而且是更深層次的意誌與理性的關系,這正是西方政治哲學史上的壹個核心問題。(見自然權利和歷史,同前。,p174-177)。意誌先於理性,或者說權利先於規範,這是現代政治生活的壹個基本特征。
2、與歷史問題有關。施特勞斯有壹章專門論述歷史問題在霍布斯思想中的作用。在霍布斯的早期思想中,他似乎對修昔底德表現出特殊的興趣,而沒有理性主義的非歷史特征。霍布斯從純哲學轉向歷史並不是壹個古老的好奇心。相反,這壹轉向是由他強烈的目的論關註所驅動的。施特勞斯指出:“霍布斯對歷史成長的興趣是對使用的關註。”(《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同前。,第89頁)。這是基於霍布斯的信念:“傳統哲學不能使用規範。”(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同前。,第98頁),以及他對傳統哲學格言的有效性的系統性懷疑(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同前。,第92頁)和他關於理性無用的判斷(《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同前。,第93頁)。乍壹看,從哲學到歷史的轉變似乎是從價值、規範、格言和目的到關於事實的純粹知識的轉變,或者說是從應該是什麽到應該是什麽的轉變。然而,正如上文所述,霍布斯的認知和知識具有強烈的目的論含義,這決定了霍布斯應該在歷史現實中尋求壹種新的哲學,而不是在無效的傳統哲學中尋求。這也解釋了為什麽霍布斯在他的後期思想中回到了哲學和他的全新政治哲學,說全新是因為它具有新的規範和格言的核心,並開始壓迫和驅逐歷史。因此,霍布斯對歷史問題的態度是復雜的,本文中“歷史問題不重要”的判斷是基於其思想的成熟期。
3、與理性問題有關。在霍布斯的思想中,盡管理性已經轉化為壹種沒有價值訴求的簡單計算能力,但其地位仍然很低。由於霍布斯政治哲學中的目的論意義和他對使用的強調,霍布斯的政治哲學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政治哲學,因為傳統政治哲學完全被超越人類意誌和行動的所謂“永恒規範”、“最佳政體”、善良或美德等所敬畏。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只追求功利。隨著這種從真理到功利的轉變,理性本身的作用也必然會發生變化。簡單地說,在霍布斯的政治哲學中,理性與恐懼和自我保護等激情是相同的。(霍布斯的政治哲學,同前。,第113頁)。霍布斯認為,恐懼和虛榮正好相反,虛榮使人容易困惑,而恐懼使人看清事物,從而照亮和啟發人。它照亮和啟迪的正是理性。因此,引導和支配理性的是恐懼,換句話說,引導和支配理性的是激情。霍布斯認為,這種恐懼的激情可以為人們的正當行為和正當政府提供足夠的動力。這是霍布斯道德哲學的基礎。在這裏,他完全顛覆了中世紀的道德哲學,用激情取代理性,用行動取代規範,用意誌取代理性。
兩個世紀後,馬克思斷言霍布斯的自然觀是壹種機械論自然觀。然而,根據施特勞斯的分析,霍布斯的政治哲學並不像通常認為的那樣基於機械論的自然觀。他的政治分析過程真正貫穿了分析-綜合方法的嚴格科學性,將政治生活分析成最簡單和最基本的要素,即個人及其自由,然後通過普遍同意的契約建立壹整套政治秩序。然而,無論分析過程多麽嚴格,也有壹個終止點,而這個點就是霍布斯筆下人類最普遍、最低級的日常生活經驗,比如對死亡的恐懼和自我保護。相反,霍布斯的嚴格科學最終將成為人們清楚地理解和堅持日常生活經驗的最有效工具。壹切神秘的、經不起科學分析的東西都被它徹底淘汰了。真的,沒有什麽比合同更神秘和清晰的了。“政治哲學是獨立於自然科學的,因為它的原則不是從自然科學借來的,也不是從任何其他科學借來的,而是由經驗提供的,而這些經驗是每個人都可以獲得的。更準確地說,它可以通過每個人的自我意識和自我檢查努力來發現。”【16】因此,在霍布斯那裏,“認識自己”是其政治哲學的真正基礎。“精神活動的原因不僅可以通過推理來了解,而且可以通過每個人努力觀察自己的運動所獲得的經驗來了解”。【17】人們在自我認知方面的努力提供了壹種比科學方法更接近獲得真實生活經驗的途徑。但是人們必須為此做出努力。霍布斯呼籲:“讓人們不要完全根據他人的行為來認識他人。這種方法只能應用於他們非常了解的人,這是為數不多的。想要統治整個國家的人必須從內心理解,不是這個或那個個人,而是全人類。”[18]
現在的問題是:這怎麽可能?否認科學原則在實現霍布斯的“自然”概念中的作用可能是不恰當的,但僅憑科學原則就能實現霍布斯整個政治哲學體系的大廈嗎?事實上,霍布斯不僅沒有回避宗教問題和信仰問題,而是簡單地談到了人類問題。天、地、神、人構成了霍布斯思想體系中不可分割、相互支撐的四個根源。正如施特勞斯學派所分析的那樣,霍布斯最終想要完成的理論工作恰恰是證明《聖經》中闡述的政治哲學與他自己的政治哲學是並行不悖的。所以最後的問題是:這怎麽可能?
情況是這樣的。
霍布斯與培根和笛卡爾壹起成為啟蒙運動的先驅。從壹開始,啟蒙運動就從人類或壹切事物的普遍和永恒的性質中吸取教訓,它批評現有的制度並提出改革它的原則。它傾向於忽視歷史的生命力和現實的合法性,它認為有必要將現有的制度變成壹塊不合理的白板,以便根據新的原則繪制壹個完整的社會。啟蒙運動的這種非歷史性表達了對制度形成的理性建構意圖。然而,這種建構意圖最終表達了對傳統積累的厭惡,這需要理性的雄心來判斷和解除中世紀等級秩序強加給個人的各種約束。為此,它需要全新的理念和方法。培根將哲學完全局限於對自然的研究,拒絕傳統的形而上學討論,只讓教義談論神性和人類的超自然命運。他認為目的論的自然觀是危險的種族錯覺之壹,是壹個根本性的錯誤,正確的做法是將自然視為等待人類征服的機械之物。霍布斯寧願讓人們知道他對自然的看法與伊壁鳩魯相同,他在超自然觀點中看到的只是自然的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