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為業被親生兒子割死。
先說壹個最讓我困擾的殺人案件。這個案件本身並不復雜,但因為花了很長時間,我對它進行了深入調查。
2002年,壹名28歲的男孩在半夜殺死了60多歲的父母。兩個死人半夜睡覺的時候被綁在床上,然後喉嚨被割開,血濺到墻上,血噴成點狀。兇手當晚逃脫,後來在南方壹個小城市被捕。兇手已婚並育有壹子。事發當晚,妻子因離婚糾紛將孩子帶回了娘家,避免了這場殺人噩夢。
從表面上看,這是壹起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的案件,檢察院有口供、有完整的證據鏈,甚至有證人,應該從嚴從快判決。果不其然,壹審很快下達了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的判決。然而,被告律師以罪犯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為由提出上訴,並申請精神鑒定。二審拖了很長時間。結果因“事實不清”被退回壹審法院重審,壹審法院要求檢察院補充調查、充實證據。這樣拖了很久,最後的判決是死刑緩期兩年執行。被告律師再次上訴,結果被駁回。判決成了終審判決,案件就這樣結束了。
這個案子拖了四年,我出庭作證了七八次。在補充調查過程中,對死者全家進行了深入調查,積累了大量信息。
當起訴書解釋被告的殺人動機時,他說兇手是家裏唯壹的兒子,從小被寵壞了,性格非常傲慢和偏執。由於家庭住房緊張,這對夫婦自兇手結婚以來壹直與老人生活在壹起,沖突頻繁。事發前幾天,父母和妻子又吵了壹架。兇手要求他的父母給錢買房子。父母說他們暫時沒有錢,他們責怪他們的兒子失業了,沒有能力,在鄰居面前沒有面子,因此激發了兇手殺人的邪惡想法。
然而,這真的能完全解釋兇手的殺人動機嗎?世界上有那麽多被寵壞的兒子,那麽多家庭有糾紛。為什麽這個殺人犯會萌生殺害親生父母的念頭?在檔案中,我發現了這樣壹份驚人的供詞。兇手是這樣說的:我早就想殺了他們,他們沒用,我也沒能力給我買套房。我死了就算了。幾個月來我壹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我不想讓他們痛苦地死去。我想給他們殺蟲劑,但我在去藥店的路上回來了,因為殺蟲劑會灼傷他們的腸道。我想用電動車把他們帶到水庫,然後把他們推進水庫淹死,但那天沒有發生。所以我壹遍又壹遍地想,還是這樣割喉比較好,沒有太多痛苦,死得也快。
當我讀到這份聲明時,我的脊梁骨發涼。因為在我調查的過程中,我了解到被殺害的老兩口在農貿市場開了壹個屠宰活雞的攤位,生意非常好。我去現場調查時,因為這個攤位的主人被殺了,其他人認為這個攤位不吉利,不能租出去。據旁邊的人說,死者把活雞綁起來,倒掛在鋼絲繩上,然後舉著雞的頭,割開它們的喉嚨。雞血不會被浪費,他們仍然可以賣錢。死者壹生都在做這個生意,賺了很多錢。而且,據說這種割喉宰殺活雞的技藝是他們家傳下來的。
我記得正是這件事讓我對自己信奉的邏輯產生了質疑,也讓我對因果律有了特別難忘的理解。那天晚上我幾乎壹夜沒睡。雖然我不太確定,但因為死者壹生都在宰殺活雞,割了很多活雞的喉嚨,所以他是被自己的兒子割的。但這種巧合不會讓我們感到驚心動魄嗎?
邪惡礦主的悲劇結局
我們經常認為死亡是壹件壞事,但令我們驚訝的是,“不死”是壹件更糟糕的事情,更像是壹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懲罰。
這是壹起礦難案件。礦主趙在壹個小鎮上開了壹個小煤礦。煤礦沒有生產資質,也沒有安全措施,它們都依靠與當地有權有勢的人的私人關系來維持運營。顯然,他背後有壹個強大的保護傘,因為礦難發生後,當地政府無法順利調查,所以他們不得不交給我們異地辦案。
事實上,這不是壹起國家安全事故,而是壹起瓦斯爆炸導致礦井坍塌,造成1人死亡,2人重傷。根據他們行業內的潛規則,這種礦難壹般可以通過給予工人家屬相對較大金額的賠償來處理。但巧合的是,礦主被暗訪組徹底檢查後被拘留。
當我和其他偵查人員去找趙某取證時,看守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趙某是因為糖尿病被送到醫院的。我趕到司法局下屬的醫院,見到了趙。50多歲的趙身材魁梧,聲音洪亮,性格非常強硬,根本不配合。他坐在床邊,無視我的提問。直到我離開,他告訴我,別擔心,不到壹個月就會有人保釋我出來。
他是對的。由於各種幹擾因素,案件進行得非常順利,很快變更強制措施的程序改為監視居住。但就在他為自己的人身自由即將恢復而歡呼的那個晚上,糖尿病和膽結石壹起嚴重爆發。雖然他沒有被關在看守所,但疾病留下了他。
從那以後,趙再也沒有離開過醫院。歷經四個多月,案件終於判決。趙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但他不能入獄,因為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他的刑期只能在公安醫院執行。
因為工作的原因,我經常去公安醫院辦事,也能經常見到他。因為他的錢,他仍然獨自住在幹凈整潔的單人病房裏,盡管窗戶都焊接了鐵欄桿。每次見面,他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好像在思考什麽。有壹次他問我,妳信教嗎?我坦率地告訴他,是的,我是佛教徒。他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過了壹段時間,他因病情嚴重被轉院,監獄也辦理了保外就醫手續。但奇怪的是,不僅監獄拒絕接收他,醫院也拒絕接收他,恐怖分子也沒有。當我再次見到他時,他已經躺在病床上快八個月了。這個身高1.8米的大個子很快就把體重降到了90磅。我們經常面對面聊天,他也越來越信任我。有時,他委托我處理壹些私人事務。
雖然我是醫學生,但我從未見過如此瘦弱的身體。我的眼睛完全凹陷,顴骨巨大,嘴唇發青,肋骨突出,壹根根清晰可見。呼吸時肋骨微微擡起,感覺壹碰就碎。大腿更讓人望而生畏。和手臂壹樣粗,皮膚極度松弛,好像直接在骨頭上,根本沒有肌肉。因為他做了腹部手術治療膽結石,他的肚子上有壹個小傷口,但因為他患有糖尿病,傷口無法愈合,他反復感染,周圍的皮膚潰爛。這骨架足以讓人做噩夢。
我查了他的醫療記錄。按常理來說,像吳成這樣的病人,因為多器官衰竭,已經沒有力氣支撐心跳了,但他頑強而痛苦地活著,也就是不會死。雖然他壹再告訴我,現在唯壹的目標是死亡,死亡是最舒服的事情。他現在每分鐘都非常痛苦。有壹次他十幾天不吃飯,心臟嚴重衰竭。醫生認為他會死,但他帶著奇怪的領帶回來了。
很長壹段時間,由於工作繁忙,我沒有再見到他。但是有壹天,他讓護士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去他家。那天晚上,他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告訴了我壹些事情。十多年前,當他剛開始建壹個小煤礦時,因為缺乏資金,他請人在火車站騙了壹些智障流浪人員,讓他們在井裏挖煤,不支付工資,只是雇了幾個保安。在他積累了第壹桶金後,為了隱瞞真相,他關閉了那個小煤礦的礦井,讓這些智障人士在黑暗中慢慢挨餓和窒息。他的供詞後來得到證實,公安機關在上述地區挖出了20多具骸骨。
後來,趙在醫院住了將近半年。在過去的六個月裏,他幾乎每分每秒都處於高度危急狀態,但無論如何,他就是沒有死。他所有的財產都被用作醫療費用,他的家人再也沒有探望過他。雖然他病得很重,但他可以日夜嚎叫,他的聲帶撕裂了。由於免疫系統嚴重缺乏,他身上的任何小傷口都無法愈合,他會反復感染然後潰爛。最後,他幾乎找不到壹塊好皮膚,全身嚴重潰爛。我沒有再去看他,但我聽他身邊的護士說,他死後,當屍體用床單包裹並運送時,骨頭非常脆,當場發生了幾處骨折,皮膚潰爛化膿。在他的屍體被放進冰箱之前,它幾乎變成了壹灘肉。
搗亂者的舌頭被凍掉了。
還有壹個非常離奇的案例,發生在去年冬天。
我半夜找了份工作,我要去現場。郊區農村有壹座大橋,有市民報警稱橋上吊死了壹個人。當我們到達現場時,我們發現是壹名婦女自殺了。經過調查,我認為她決心自殺。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力氣太大了,脖子都摔斷了。
我們查明了這位來自附近村莊的婦女的身份。由此,還有更驚人的壹幕在等著我們。在這名婦女的家中,壹名不到壹歲的兒童的屍體躺在床上。當警察趕到時,孩子的父親還不知道妻子自殺的消息,他哭著向警察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事實證明,事情並不復雜。丈夫出去朋友家喝酒,妻子壹個人在家帶孩子。丈夫回來後,妻子和他大吵了壹架,說他在外面有外遇,正在和某個女人約會。壹怒之下,丈夫離開家去找朋友喝酒。女人也很生氣,所以她給丈夫發了壹條短信,說妳應該回來照看孩子。我不會再照看孩子了。但是這個人喝得太醉了,根本沒有註意到這條信息。當他回到家時,他發現孩子已經因為踢掉被子而凍死了。因為當地農村的房子根本沒有暖氣。
可憐的人不知道他的妻子上吊自殺了,他仍然憤怒地告訴警察是他妻子的錯誤導致孩子被凍死。當警察告訴他妳妻子上吊自殺時,他壹句話沒說就暈了過去。
因為瑣事失去了兩條生命,壹個幸福的家庭破碎了。我們只是嘆息。經過仔細調查,我們確認這是自殺,毫無疑問。這個案子很快就會結案。
然而,在調查中我們發現,實際上居住在村頭國道附近並修理摩托車的劉是這起悲劇的始作俑者。走訪後得知,劉某50多歲,離異多年,獨居。他喜歡毫無理由地搬弄是非和挑撥關系。是他告訴這個女人妳的丈夫有外遇,他描述得很生動。當我們調查這些所謂的婚外情傳說時,發現它們都是道聽途說。
許多村民反映,劉喜歡做這種挑撥是非的事情。很多家庭因為他在背後胡說八道而不和諧,夫妻反目成仇,父子反目甚至打架。每當劉聽說他的挑釁成功時,他都非常興奮,在酒桌上仍然很自豪。
但這畢竟不構成誹謗罪,也不構成其他任何罪名。雖然女性因誤信謠言而自殺,但這並不意味著劉是兇手。因此,對於劉某,警方只能訓斥並放棄。
奇怪的是,過了不到幾個月,當地電影警察告訴我,劉出事了。壹天晚上,劉在朋友家喝醉了。回到修理廠後,他半夜起來喝酒,摸了壹瓶酒,迷迷糊糊地喝了壹口。沒想到,這不是啤酒,而是液氦。這種溶劑用於摩托車鈑金噴漆,溫度極低。噴灑後,任何東西都可以在短短兩秒鐘內凍結。
劉某當場暈倒,好在旁邊有人及時將他送往醫院。醫生發現他的舌頭像壹個堅硬的冰雕,壹碰就掉。醫生說,他不僅失去了舌頭,而且整個口腔都很難保存。將來,他可能需要壹根胃管吃壹輩子。
人活著就得死。很難想象死亡的原因。但是,當我們發布正式報告時,有壹個嚴格的格式。壹般來說,可分為根本死因、直接死因、輔助死因、誘發死因和共同死因。我之所以解釋這些專業術語,是想說我們的社會對死亡有壹個完整的邏輯體系,這個邏輯體系完全可以實現對死亡的正確解釋。
例如,在壹起交通事故中,壹名70歲的老人被壹輛電動車撞倒,他的頭撞上了路邊的水泥路樁,因此死亡。死亡檢查報告會寫,“鈍器傷導致閉合性顱骨骨折,繼發顱內感染,多器官功能衰竭和免疫系統紊亂。”。其中,顱腦損傷是死亡的根本原因,顱內感染是死亡的直接原因,免疫系統紊亂是死亡的輔助原因。
然而,這樣的解釋真的能回答“人為什麽會死”這樣壹個重要的問題嗎我從事法醫工作26年,壹直對這種現象感到困惑。因為在同樣的傷害下,有人會死有人會活。有些人受了輕傷就死去了,而另壹些人卻奇跡般地受了重傷活了下來。
因此,近年來,我對自己辦理的案件進行了更深入的調查並做了大量筆記,我越來越感到死亡不是偶然的,它是因果鐵律的最好證明。我聽到壹些死者家屬痛苦地向我陳述:死者如此善良,為何卻在中年英年早逝?為什麽某某壞人做盡壞事後還能長壽?為什麽壹生謹慎的人會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為什麽那些粗心的傻瓜在路上橫沖直撞幾千次,卻從未受傷?
經過大量調查和深入分析,我發現“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真的。例如,如果我們能看到星星在閃爍,那壹定是因為數億公裏外的壹顆行星在發光——但這種光可能需要數百年才能到達我們的眼睛。因果之間的距離可能短也可能長,但因果之間的牢固聯系是絕對不可否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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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郵政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