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祥其人生得一副锦绣皮囊,却是草莽,看着聪明俊秀,却不堪重任。
他字瑞阁,这字好像是个裁缝铺子,做成衣的店,又常被亲近之人唤作小祥,又好像是某个学徒伙计,总之是透着一股世俗,贪图大富大贵的气息。
人如其名,他半生流荡,在富贵荣华之中打转,颇多辗转,转来转去,还是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鸟雀,任人鱼肉。
斯时,荣祥父亲的老手下易仲铭拥戴荣祥,先后替荣祥清除了登上军阀之位的障碍,有荣祥大烟鬼似的、被掏空了身子的哥哥,还有与荣祥相亲相爱、原以为能借此翻身,找到终身所托的嫂子,以及荣祥的手握大权的父亲。
荣祥在他们死后成了一方霸主,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就是绣花枕头,真正调控管理军务的人依旧是易仲铭。但易仲铭很快就死了,日方要求当地军阀合作,建立东亚***荣圈。
那是荣祥第一次失去依傍,他不得不带着一众部下另谋生路,可底下的人不服他,他只装作无视,照旧寻欢作乐,捧戏子、捧歌女,日子好不快活,而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往易仲铭背负的重担,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在离开满洲以后,他遇见从前有过一段短暂交往的傅靖远,而因对其失望透顶转向追求颜光琳的傅靖远在重遇荣祥之后,一池春水似的生活掀起了波澜。
傅靖远比任何一个人都像进步青年,他身上有理想主义的气质,若是说荣祥已然如满清遗老一般,只想纸醉金迷,不事生产,而傅靖远对他生活的土地还怀有希望,就是这希望有限,随时可以抛弃。
他与颜光琳是门当户对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颜光琳对那个绯闻满天飞的荣祥似乎更有兴趣。
在结识荣祥没多久后,颜光琳就上演了一出“夜奔”,不是“林冲雪夜上梁山”,而是“红拂夜奔”,遗憾的是那她有红拂女的意气风发,荣祥却没有虬髯客、李靖的侠骨柔情。
在与荣祥相处日久,她发觉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可再回家,已然是不行的。颜光琳悔之晚矣,在为荣祥诞育一个孩子后,成黄泉下人。一笔冤孽,前缘勾销。
荣祥跟着傅靖远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按着故事发展来说,就是两人携家带口地乘着船出国才对,偏偏作者巨椽一转,傅靖远死在了小说的三分之二处。
他死得那样轻易,一点挣扎没有,如蝼蚁一样,中枪、流血、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另一个角色浓墨重彩地出场了,如影随形在荣祥身侧的小孟,他如鬼影子一般伴着荣祥出生入死,又像狗一样忠诚地奉令行事。
荣祥对他有一种偏执的依赖,在傅靖远建议荣祥放小孟自由时,荣祥毫不犹豫就用叉子去戳小孟的脸颊,直到鲜血淋漓,而小孟偏偏也生生忍受着,也不说委屈。
傅靖远死后,小孟毒哑荣祥,将他就在自己身边,成为荣宅明面上、实质上的主人。爱人一度至此,畸形之极。
宋人有句词:“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一如荣祥命运的观照。
纵观荣祥一生,拥有过许多人的珍视,也拥有过许多人的爱护,他仿佛一直那么自私,又一直那么天真。
就像是他喜欢舔舐的化了的奶油一般,是他拥有如白玉、似锦缎的皮相,都化作片片飞红,随着时代的狂风一朵一朵飞旋飘摇,终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