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曼海
那天我独自一人携带着行李前往工厂报到,为减少负重步行的艰难,到两路换车前往是我不二的选择。
乘坐的 汽车 像老牛一样行走在弯弯曲曲的路上,车厢像一个大蒸笼,薄薄的衬衣早已湿透。回想起人生过去的十来年,就似行走在一大轮盘上,不经意间已转了一个大圈,现在又将重新踏入 社会 接着转,这情景似梦非梦……。
来工厂之前我就知道江北机械厂是一家中型老企业,工厂脱胎换骨的改造始于三线建设时期,那时候国内的大量企业内迁,广州重型机器厂的一批人员和分离机械产品在那时来到了江机厂,如今的江机厂是国内分离机械的主要生产厂家。
进到厂里,走上一条长长的台阶,上面有一栋青灰色的楼房,那就是厂部办公室。组织科接待我的是一个高高微胖的中年干部,经简单地登记和询问,报到就结束了。他告诉我工厂的单身宿舍已住满,目前只能住到街上的旅馆去。我只管住,其它的事由工厂负责,说完给我开了一张住宿证明,我问明了旅馆所在的地方后只身前往。
说起来水土镇也算是嘉陵江边一个“知名”的水码头,想当年有“北碚豆花土沱酒,好耍不过澄江口”之说,水土镇具有山城的主要特点,房屋都是顺着山坡往上建。水土镇曾经也“辉煌”过,当年江北县县城就在这里,工商企业占据了江北县的半壁江山,国字号的企业除江机厂外,川仪六厂和七厂也在这里。
其实到水土镇除了我上述的两条路以外,还有一条水路可到达,那就是乘客轮,想当年民生公司卢作孚老先生早就开辟了重庆到合川航线,只是乘船要有耐心,上行大约需要5个小时,因此一般情况不会选择乘客轮。江上除了客轮和过江轮渡,还有运送 汽车 过江的车渡。从江对岸来的 汽车 是沿着水土镇边缘在走,穿过一座大石桥来到一个三叉路口,左行到静观、偏岩……。到江机厂往右,沿着厂大门的公路继续往前走,可到两路、回主城。
安顿好后下得楼来仔细打量这个旅馆,从不大的门口进来是一个巷道,门口边上有一办公桌,迎来送往就在这里办理,进到里面就是上下两层的客房,如不进客房一直往里走有一个似小天井的地方,卫生间和洗漱都在这是,旁边的偏房屋顶紧连着楼上窗户下的墙面。平日里只见两个服务员,一个是慈眉善眼已是准婆婆级的人物,另一个大嫂级别,干起事来似一阵风。这个旅馆实在太小,条件也差。但比起版纳八年的茅屋,那好的也不止一点,想想倒也释然。
住下来不久,旅馆先后又来了三位工友,一位是同校的校友,一位是厂里新招的青工,最后来住下的是一位二十几年前蹲了几年大狱,现改错重返工厂的“老师傅”。
从此以后,每天清晨,厂区不宽的路上就会准时出现我们的身影,四人排成一行,手里各自拿着吃饭的家伙前去食堂,这一路走来竟有一年的光景,天长日久竟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同事们的谈资。
链接功能维护至6月8日恢复
链接功能维护至6月8日恢复
哐-哧-劈叭,哐-哧-劈叭……,随着脚步声,窗外的黑影慢慢的向另一侧飘去,此时窗外只有这黑影、和这黑影行走发出的声响,随着劈劈叭叭一阵响,那是瓦片掉下天井的声音,这声音让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word哥,你可走到了天井边上了,还要继续走那可就是跳楼了,一层楼高跌下去虽不致有生命危险,但摔伤是肯定的,摔成重伤或轻伤那就要看造化了。但感觉得到黑影走到天井边停住了脚步,随着一阵声响,又响起了返回的脚步声。哐-哧-劈叭,哐-哧-劈叭……,随着脚步和破脆声,黑影飘到了窗前……,又慢慢的飘了过去,随着翻窗的声响,一切归于平静。
清晨起来,整个旅馆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忍不住问了问昨晚发生的事,你道这是啥原由,原来是一住店旅客,梦游起来“方便”搞出来的动静,哇……这“梦游”、这“方便”,未免也太奇葩了点吧……!
就这样冬去春来夏又至,当又是一个夏天的时候,我们也住进了厂里的宿舍,日常生活又恢复了应有的原样。
我的小师傅瘦高的个子,年龄和我相近,人也随和,相互间也因此少了许多客套。
我们操作的是一台可加工最大工件直径600mm的C630车床,这台车床多数时候加工的是铬镍不锈钢轴颈,属于结构复杂加工精度要求高,外观扁圆的盘类零件,因此切削加工时需要精细准确,每当小师傅提起操纵杆,车床轻快地旋转起来时,车刀就像一位高超的拉面师傅,均匀地拉出一根银色的“面条”。
在学校实习时是操作过车床的,按规程先调整好车床转速,然后轻轻地抬起操纵杆,看着旋转的工件,设定好切削量,压下自动走刀,车床在旋转,车刀在工件上均匀地移动,一根银色的“面条”也拉了出了,我是车工。
平日里操作起车床来小心翼翼,虽说在学校也要操作车床,但那是学生,出了差错是交“学费”,在工厂则不然,C630的加工件都不是小件,万万不可出废品。因此最后一刀加工前要进行精准测量,以确定最后一刀的进刀量,同时经验也相当重要,要从铁屑的厚薄来感觉切削量的准确性,如果进刀量与实际切削量有误差要立即采取措施以免出差错。
实习期的车工就这样一天天做下去了,但车间的管理让我很不适应。每到周末一路舟车劳顿很晚才能回到主城的家,本想第二天放松一下,但这只是个良好的愿望,周日的下午早早地就要往回赶,如果误了渡轮过不了江,周一上班肯定迟到。正因为如此,有时周六也不回家,这让我总想找机会“改换门庭”。
总装车间厂房高大而宽敞,闲时显得安静而空旷,一到下半月,车间顿时热闹起来,体积大的待装产品会整齐地排列成行,体积小的产品工人们各自找着合适的位置,摆开架式就开干。头顶上大、小行车不停地来回穿棱,试机的声音、喊叫的声音、起吊的声音各种响声交织在一起,整个车间一派繁忙景像。
总装车间除车床外还有摇臂钻床和牛头刨床组成的机加工组,机加工组在车间的一个角落里。两台车床中一台为C630车床,另一台为最大加工工件直径320mm的C616小车床,小车床淡蓝色的机身,操作起来轻便、灵活,就像摆弄一个大玩具。当大车床加工大件,走一刀需较长的时间时,我就会同时开启小车床,只是眼睛的余光时时注视着前方大车床的走刀行程。
这两台车床的主要工作是处理产品组合装配过程中出现的尺寸链误差、以及加工装配时需要的调节环、工装器具,以及新产品试制过程中临时需要加工的零件。
工厂的主打产品是离心机,常有新产品在车间总装试车,离心机的分离因素是以高速度的旋转来决定的。记得有一次试制450mm直径的卧式螺旋卸料离心机,试车时450mm直径高速旋转的圆锥体转鼓,伴随着凄厉的声响,直看得惊心动魄,运行了很长时间显示正常,正在暗自庆幸试机成功,不料只见大端的轴承座冒出一股青烟,紧接着就是几声怪叫,眼见着机身抖动了几下,高速旋转的转鼓停了下来。油泵强制注油冷却的滚动轴承没能经受住高速旋转产生的高温被烧坏了。
锥形转鼓大端的不锈钢轴颈是个值钱的货,一番忙碌轴颈拆了下来,但套在轴颈上的滚动轴承是加热(俗称红套)后装上去的,相互之间属静配合,轴承内环无论采用什么手段就是拆不下来。试车的那帮人望着我,那就是要我在车床上把轴承内环在车床上切下来。
我知道那是个苦差事,只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迅速在C630车床上将轴颈安装并调整好,看了看大碗口粗的滚动轴承内环,拿出了一大堆硬质合金外圆车刀,一群人围在车床旁,尤其是这帮设计人员都要亲眼看着将轴颈解救出来。
这轴承钢实在是太难切削了,硬质合金车刀一接触轴承钢就会缺一块,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每次进刀能啃多少是多少,车刀只要还能啃,那就继续啃,积少成多总有啃完的那一刻,啃不动了换车刀,车刀只要一取下来,车间主任、生产调度马上就会拿去磨好,一番折腾不知道打坏了多少车刀,只知道啃了很长的时间,在内环还剩下薄薄一层的时候终于取下来了,保住了轴颈大家都很欣慰!
经过一段时间的言传身教,待他们能独立操作机床后,我离开了车工岗位留在了总装车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两台车床一直是我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总装车间做技术工作。1985年回到了主城,离开工作了四年之久的江机厂,同时也基本上离开了我的专业,人生履历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再见了亲爱的水土镇!再见了亲爱的江北机械厂!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链接功能维护至6月8日恢复
链接功能维护至6月8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