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暑假了,我走过公社脱水厂的旧址,想起了30多年前剥大蒜米的往事。
1982年夏天,我们公社大力响应上级“人民公社办工业”的号召而建成的公社脱水厂马上开始投入生产了。在那时,一个公社建成脱水厂可是全公社乃至全县的大事,全公社的人们都在相互转告这一福音,期望着脱水厂能够给人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脱水厂首先向全公社各个村召集了不少年轻的临时工,大约有100人吧。在那时,且不说每月能有令人羡慕的40元的收入,本身能够在社办工业里干临时工的身份就是很荣耀的事。他们都是公社干部亲朋好友的子女和村干部的子女,而公社干部的子女一般是不屑干的,如果干,最起码也是技术员、坐办公室的工作。我们村里去的3个人都是村干部的儿女,还有一个是农业银行职工的未过门儿媳妇。
普通的一家一户村民,在脱水厂的“增加全公社人民的收入”的口号中,能够得到的就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进行原材料的分拣、初加工、清洗等等,以一天忙碌获得相当于一个临时工日工资的报酬。自1982年开始,直到1986年,我家每年暑假都参加了剥大蒜米的加工活,因为我们姊妹几个都放假在家,正是勤工俭学的好时候。
要想参加剥大蒜米的活,就要去公社脱水厂的大蒜仓库领取大蒜,回家后全家动手。先用小刀削去蒜瓣底端的黑头,放入小瓷缸里,放入没过蒜瓣的水,泡一会,然后一人穿着软底鞋进入缸里,慢慢踩踏。在鞋底的作用下,蒜瓣相互摩擦,蒜皮就会逐渐脱落。根据缸里蒜瓣脱皮的程度,适时倒出来捡出已经脱皮的蒜米,把没有脱掉皮的蒜瓣再放入缸里继续加工,直至全部脱皮成功。踩踏脱皮的时候,动作要轻,不能是跺脚,以防止踩碎蒜瓣,基本上是靠体重起作用的。瓷缸要放在墙边或者一棵树旁,踩踏时用手扶着,是为了能够站稳。
一家人忙忙活活的一天最多可以剥60斤的蒜米,一般情况下,只剥30,40斤就行了,毕竟家里还有其他的事情的。把白白的大蒜米泡在水里,第二天送到脱水厂称重交上,按照7%的去皮率收取蒜米,少交了就扣钱,涨了就奖励,每斤的加工报酬是3分钱,这样一个暑假,一般能够攒到50元钱。不要小看这50元,1983年我上初中,一学期只交6元学杂费,1986年上高中,一学期只需交30元的学杂费。
在那几年的时间里,每到暑假,我们公社每个村头巷尾,都是三三两两剥蒜皮的人们,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一个依墙依树的瓷缸,更有一股浓郁的大蒜味,蒜皮也是到处都是——当我们为了国家出口创汇付出劳动、获得报酬时,也使我们的环境受到了伤害。
我承担了领蒜头和送蒜米的任务,也基本上干了全部踩踏蒜瓣工作,只有削蒜头时,才是全家都动手的。领蒜头送蒜米时,要骑车来回多次,冒着大雨是经常的事,踏着泥泞更是家常便饭,还要挨号排队;踩踏蒜瓣的活更是让你汗流浃背的。那几年暑假,我和我的玩伴家里都在剥蒜米,都过得很是充实。后来,脱水厂逐渐扩大规模,引进高级的自动脱皮机、烘干机,需要的工人数量逐渐减少,最后根本就不用人工剥皮了。现在想一想,那时的我和我的玩伴真是皮实,现在的孩子们真是享福了。
我和玩伴们曾悄悄地凑近脱水车间看过那些临时工的工作,也惊诧于车间的高大、脱水机器设备和巨大锅炉的神秘,在管理人员的呵斥声中,从我幼小的内心里,已经由羡慕萌生出了有朝一日我也能够做这样的工作的梦想,也正是这样朴素的原始梦想,时时鞭策我,让我勇往直前。
我和玩伴们剥大蒜米的经历,是改革开放40年来民族工业发展中的点滴小事,全民的积极参与促使了民族工业的长足发展,促使了中华民族有了更加独立的完善的工业体系,促使了积贫积弱的新中国,有了强大的自信和实力,中华民族的创新和开拓精神使中国制造不但是走向了世界,还让中国规则有了话语权。
我和玩伴们不会因为曾经辛苦的手工剥蒜而抱怨,相反,我们会为曾经为中国民族工业的腾飞做过贡献而高兴。新的时代,新的起点,我们愿中国的民族工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再立新功!
编者按:过去的时光,难忘的记忆。本文生活气息浓厚,反映了一个时代农村的真实面貌和真实的情感。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