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在大败匈奴而回的两年后,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霍去病遽然辞世。他的死非常突然,就像在最华丽的乐章突兀出现的休止符一样,千百年来让无数人扼腕叹息。关于霍去病的死因,向来众说纷纭。
霍去病以弱冠之龄笑傲沙场、开疆辟土、封侯拜将、位极人臣……自古以来铁血男儿所渴望、所向往的,于他,谈笑间唾手可得。他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历史的天空。
自从蒙恬受秦二世逼迫,吞药自杀狱中之后,他麾下的30万大军群龙无首,偌大的中原再无人可以节制匈奴。秦末汉初天下大乱,匈奴一代雄主冒顿单于统一草原,收回了梦恬经略多年的河套水土肥美之地。而此时中原群雄争霸,形势纷扰自顾不暇。此后,塞外胡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头大患,朝廷没少用金帛美女的和亲政策怀柔羁糜,匈奴依旧野性难驯。
在大汉王朝初立时,在白登围困过开国皇帝刘邦,收拾了天下英雄豪杰的刘老三,还是使人花重金贿赂单于的阏氏(皇后),才得以脱困。汉高祖驾崩之后,匈奴还写信调戏过新寡的吕后,信中大意是你刚死了老公,我刚死了老婆,不如我们搭伙过日子,正好让匈奴、大汉一家亲岂不快哉?
吕后当即脸就气绿了,一怒之下就要发兵教训调戏她的冒顿单于。可是她手下的将领心中没底:“以高帝贤武,然尚困于平城。”言下之意,连楚霸王项羽都收拾了的刘邦,尚且有白登之围,吕后您还能够强压匈奴一头吗?
吕后冷静下来,打消出兵匈奴的念头。接下来的汉惠帝、汉文帝、汉景帝,都是忍气吞声的主。饶是如此,匈奴该到中原打谷草的时候还是丝毫不含糊,一点不给汉朝老丈夫面子。
这种情况直至汉武帝时期的帝国双璧、大汉军旅双子星卫青和霍去病的出现才得以改变。如果说卫青寒光隐隐的倚天剑,霍去病就是见血封喉的屠龙刀。霍去病三战定河西,一战漠北封狼居胥。他是公认的闪电战鼻祖,千里奔袭斩将搴旗,纵马塞外风霜如刃。他一生六战匈奴未尝败绩,并且在最后一役,兵临瀚海封狼居胥,建立古代兵家至高荣誉。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十八岁的霍去病以剽姚校尉的身份,首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勇冠三军一战封侯。说起来,大汉此战有点背。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所帅的三千兵马遭遇匈奴单于主力数万兵马,苦战一日“汉兵且尽”。赵信本就是匈奴降将,看战局不对劲,又重投老主子匈奴的怀抱。苏建打完了手上最后一个兵,滚了回来,立马从将军变成了阶下囚。
谁也没想到最大的惊喜来自霍去病。霍去病孤身带八百轻骑弃大军直袭匈奴。虽没有遭遇主力军,却以极少的伤亡砍了一批匈奴人,还顺手斩了单于祖父、活捉单于叔父,顺带捉回来一波匈奴高官,令汉军士气大振。汉武帝大喜过望,以一千六百户食邑封他为“冠军候”。
这一役之后,霍去病像是天降的匈奴克星,打得彪悍的匈奴人满地找牙。他三战河西,不仅夺回从前梦恬经略的河套之地,并且将河西走廊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版图。从此,汉武帝据两关列四郡,汉朝的势力逐渐向西域渗透。
漠北之战是霍去病人生的谢幕之战。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春,霍去病第二次以骠骑将军的身份率五万骑兵出代郡,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征,也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精彩的华章。
霍去病领着五万骑出塞两千余里,深入漠北击溃匈奴左贤王部主力,并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封狼居胥,饮马瀚海。22岁年少芳华的霍去病,不仅打出农耕文明对游牧民族第一次里程碑式的胜利,并且建立了冷兵器时代兵家至高荣耀,后世军人莫不以“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为终极目标。
要知道,狼居胥山就是今蒙古乌兰巴托东侧的肯特山,瀚海在俄罗斯境内,有学者认为瀚海就是贝加尔湖。这两个地方今天都不在中华人民***和国的国境之内,但是,两千多年前霍去病曾经率领大汉铁骑策马奔驰,兵锋所至匈奴远遁,至此“漠幕南无王庭”。
《史记》和《汉书》都没有记载他的死因,却清楚地记载了汉武帝调集玄甲军为他送葬,队伍从长安至到陵的盛大场面。正值壮年英年早逝,史书却不载其死因,很多人认为,这是史官的曲笔,里面大有文章。
有人怀疑他死于瘟疫,在出征匈奴路上染上的;有人怀疑他的死于谋杀,元狩六年他在狩猎时公然射杀关内侯李敢,种下死于非命的恶果;有人甚至怀疑是汉武帝下的毒手,他射杀李敢(李广在元狩四年随卫青征讨匈奴迷路失道,被卫青遣使问责后自杀。他的儿子李敢迁怒卫青,打伤卫青。卫青虽有意隐瞒,霍去病知道此事后愤然射杀李敢)的肆意妄为引起了汉武帝的忌惮;还有人怀疑是卫氏家族或者平阳公主做了手脚,自元狩四年官拜大司马后,霍去病的地位逐渐超越卫青,不少卫青的人都去投奔他,引发卫氏家族的猜忌,绞杀了在上升期的霍去病……
种种说法看似都有道理,其实都不能完全令人信服。霍去病最后一次出征是元狩四年,去世是元狩六年。什么瘟疫能够潜伏两年而发作?果真是能够潜伏两年的瘟疫,为什么没有他手下的将领或士兵染病死亡的记录?
如果是汉武帝下的毒手,为什么还要给他举行盛大的葬礼且让他陪葬茂陵?要知道他去世之后,汉武帝让他年幼的儿子霍嬗承袭爵位,并且封禅泰山的时候,唯一随侍从身边就是霍嬗。这不是爱屋及乌是什么?元封六年,霍嬗死了,汉武帝赐给他的谥号是哀侯,足见霍去病唯一血脉没了,汉武帝是痛心的。要知道,刘彻是个狠起来,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会过的角色,卫太子刘踞和皇后卫子夫皆因巫蛊之祸死于非命。
如果霍去病是死于李氏家族或卫氏家族的谋杀,一代名将不能幸免于权力斗争的肮脏和血腥,这种窝囊和凄惨的结局,让人不忍心对号入座。
虽然英年早逝让人扼腕叹息,可是霍去病一直活在后世铁血男儿的诗文之中:“汉家将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这是李白;“汉朝频选将,应拜霍嫖姚。”这是杜甫;“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这是王维;“好立功名标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这是王安石;“寒衣须及早,将寄霍嫖姚。”这是庾信。
尽管死因扑朔迷离,“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霍去病,身死名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