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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六十 三王世家第三十(2)

右燕王策。

 ?维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汤庙立子胥为广陵王。曰:於戏,小子胥,受兹赤社!朕承祖考,维稽古建尔国家,封于南土,世为汉藩辅。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其人轻心。杨州保疆,三代要服,不及以政。?於戏!悉尔心,战战兢兢,乃惠乃顺,毋侗好轶,毋迩宵人,维法维则。书云:?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後羞。?於戏,保国艾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右广陵王策。

 太史公曰:古人有言曰?爱之欲其富,亲之欲其贵?。故王者壃土建国,封立子弟,所以襃亲亲,序骨肉,尊先祖,贵支体,广同姓於天下也。是以形势强而王室安。自古至今,所由来久矣。非有异也,故弗论箸也。燕齐之事,无足采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让,群臣守义,文辞烂然,甚可观也,是以附之世家。

 褚先生曰:臣幸得以文学为侍郎,好览观太史公之列传。传中称三王世家文辞可观,求其世家终不能得。窃从长老好故事者取其封策书,编列其事而传之,令後世得观贤主之指意。

 盖闻孝武帝之时,同日而俱拜三子为王:封一子於齐,一子於广陵,一子於燕。各因子才力智能,及土地之刚柔,人民之轻重,为作策以申戒之。谓王:?世为汉藩辅,保国治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夫贤主所作,固非浅闻者所能知,非博闻强记君子者所不能究竟其意。至其次序分绝,文字之上下,简之参差长短,皆有意,人莫之能知。谨论次其真草诏书,编于左方。令览者自通其意而解说之。

 王夫人者,赵人也,与卫夫人并幸武帝,而生子闳。闳且立为王时,其母病,武帝自临问之。曰:?子当为王,欲安所置之?王夫人曰:?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帝曰:?虽然,意所欲,欲於何所王之?王夫人曰:?愿置之雒阳。?武帝曰:?雒阳有武库敖仓,天下冲阸,汉国之大都也。先帝以来,无子王於雒阳者。去雒阳,馀尽可。?王夫人不应。武帝曰:?关东之国无大於齐者。齐东负海而城郭大,古时独临菑中十万户,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齐者矣。?王夫人以手击头,谢曰:?幸甚。?王夫人死而帝痛之,使使者拜之曰:?皇帝谨使使太中大夫明奉璧一,赐夫人为齐王太后。?子闳王齐,年少,无有子,立,不幸早死,国绝,为郡。天下称齐不宜王云。

 所谓?受此土?者,诸侯王始封者必受土於天子之社,归立之以为国社,以岁时祠之。春秋大传曰:?天子之国有泰社。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上方黄。?故将封於东方者取青土,封於南方者取赤土,封於西方者取白土,封於北方者取黑土,封於上方者取黄土。各取其色物,裹以白茅,封以为社。此始受封於天子者也。此之为主土。主土者,立社而奉之也。?朕承祖考?,祖者先也,考者父也。?维稽古?,维者度也,念也,稽者当也,当顺古之道也。

 齐地多变诈,不习於礼义,故戒之曰?恭朕之诏,唯命不可为常。人之好德,能明显光。不图於义,使君子怠慢。悉若心,信执其中,天禄长终。有过不善,乃凶于而国,而害于若身?。齐王之国,左右维持以礼义,不幸中年早夭。然全身无过,如其策意。

 传曰?青采出於蓝,而质青於蓝?者,教使然也。远哉贤主,昭然独见:诫齐王以慎内;诫燕王以无作怨,无俷德;诫广陵王以慎外,无作威与福。

 夫广陵在吴越之地,其民精而轻,故诫之曰?江湖之间,其人轻心。杨州葆疆,三代之时,迫要使从中国俗服,不大及以政教,以意御之而已。无侗好佚,无迩宵人,维法是则。无长好佚乐驰骋弋猎淫康,而近小人。常念法度,则无羞辱矣?。三江、五湖有鱼盐之利,铜山之富,天下所仰。故诫之曰?臣不作福?者,勿使行财币,厚赏赐,以立声誉,为四方所归也。又曰?臣不作威?者,勿使因轻以倍义也。

 会孝武帝崩,孝昭帝初立,先朝广陵王胥,厚赏赐金钱财币,直三千馀万,益地百里,邑万户。

 会昭帝崩,宣帝初立,缘恩行义,以本始元年中,裂汉地,尽以封广陵王胥四子:一子为朝阳侯;一子为平曲侯;一子为南利侯;最爱少子弘,立以为高密王。

 其後胥果作威福,通楚王使者。楚王宣言曰:?我先元王,高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与广陵王***发兵云。立广陵王为上,我复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时。?事发觉,公卿有司请行罚诛。天子以骨肉之故,不忍致法於胥,下诏书无治广陵王,独诛首恶楚王。传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中,与之皆黑?者,土地教化使之然也。其後胥复祝诅谋反,自杀,国除。

 燕土墝埆,北迫匈奴,其人民勇而少虑,故诫之曰?荤粥氏无有孝行而禽兽心,以窃盗侵犯边民。朕诏将军往征其罪,万夫长,千夫长,三十有二君皆来,降旗奔师。荤粥徙域远处,北州以安矣?。?悉若心,无作怨?者,勿使从俗以怨望也。?无俷德?者,勿使王背德也。?无废备?者,无乏武备,常备匈奴也。?非教士不得从徵?者,言非习礼义不得在於侧也。

 会武帝年老长,而太子不幸薨,未有所立,而旦使来上书,请身入宿卫於长安。孝武见其书,击地,怒曰:?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乃置之燕赵,果有争心,不让之端见矣。?於是使使即斩其使者於阙下。

 会武帝崩,昭帝初立,旦果作怨而望大臣。自以长子当立,与齐王子刘泽等谋为叛逆,出言曰:?我安得弟在者!今立者乃大将军子也。?欲发兵。事发觉,当诛。昭帝缘恩宽忍,抑案不扬。公卿使大臣请,遣宗正与太中大夫公户满意、御史二人,偕往使燕,风喻之。到燕,各异日,更见责王。宗正者,主宗室诸刘属籍,先见王,为列陈道昭帝实武帝子状。侍御史乃复见王,责之以正法,问:?王欲发兵罪名明白,当坐之。汉家有正法,王犯纤介小罪过,即行法直断耳,安能宽王。?惊动以文法。王意益下,心恐。公户满意习於经术,最後见王,称引古今通义,国家大礼,文章尔雅。谓王曰:?古者天子必内有异姓大夫,所以正骨肉也;外有同姓大夫,所以正异族也。周公辅成王,诛其两弟,故治。武帝在时,尚能宽王。今昭帝始立,年幼,富於春秋,未临政,委任大臣。古者诛罚不阿亲戚,故天下治。方今大臣辅政,奉法直行,无敢所阿,恐不能宽王。王可自谨,无自令身死国灭,为天下笑。?於是燕王旦乃恐惧服罪,叩头谢过。大臣欲和合骨肉,难伤之以法。

 其後旦复与左将军上官桀等谋反,宣言曰?我次太子,太子不在,我当立,大臣***抑我?云云。大将军光辅政,与公卿大臣议曰:?燕王旦不改过悔正,行恶不变。?於是脩法直断,行罚诛。旦自杀,国除,如其策指。有司请诛旦妻子。孝昭以骨肉之亲,不忍致法,宽赦旦妻子,免为庶人。传曰?兰根与白芷,渐之滫中,君子不近,庶人不服?者,所以渐然也。

 宣帝初立,推恩宣德,以本始元年中尽复封燕王旦两子:一子为安定侯;立燕故太子建为广阳王,以奉燕王祭祀。